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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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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

◎為什麽會答應我?◎

林老板驚訝地看著沈郁手裏的那兩張票。

竟然就是她兩個月前為了約會買的同一個游樂場票。

沒想到他還記得, 兀自買了票,等她出院第一天就帶她去。

林循靜了片刻,旋即大大方方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。

她臉上帶了笑, 語氣卻傲慢:“行吧, 那我勉為其難陪你去消消氣。”

沈郁也不拆穿她,把票重新揣回口袋裏,伸手揉了下她頭發,表揚道:“我女朋友真大氣。”

醫院門口這條路比較擁堵,通常打不到車。

兩個人慢悠悠地往南邊的路口走去。

沈郁一只手牽著她, 另外一只手拎著盲杖,熟練地探著路。

這條路兩旁種滿了光禿禿的梧桐,零星還有幾顆筆直的楓樹。

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。

人們路過他們身邊時,紛紛投來驚異好奇的目光。

林老板不由得低頭,看了眼沈郁手裏輕輕點地的盲杖。想起他昨晚說過,因為不希望遭遇區別對待, 所以刻意練習眼球姿態。

可平時在外的時候,因為要柱盲杖, 所以哪怕外表再正常,還是會被發現。

她忍不住問:“沈郁, 盲杖的作用就是確認方位、盲道和障礙物,對嗎?”

“嗯, 差不多, 路邊的盲道轉彎、直行都會有不一樣的突起圖案。如果有障礙物的話, 盲杖也能提前探到,方便繞過。”

林循低頭看去, 果然, 盲道直行的時候有條狀突起。

而轉彎的時候是圓形突起。

她之前還從來沒仔細觀察過。

林老板想了想, 晃了晃被他牽著的手,提議道:“那如果我在你身邊,咱們只是走人行道,不上下樓梯的話,你是不是其實可以不用盲杖?”

“我來提醒你前面是不是要轉彎,有沒有障礙物,就是——”

“——你得信我。”

對於盲人來說,視覺消失的時候,盲杖是他們所有安全感的來源。

沒了盲杖,轉而信賴其他人,應該會挺困難的。

她語氣認真,還帶了點誠懇。

沈少爺卻只是擡了擡眉,幹脆利落地將手頭的盲杖折疊成短短的一根,拎在手上。

而後隨意地捏捏她手心:“那走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這副將全身心交付於她的模樣,反而讓林循遲疑了一下,猶豫道:“……那萬一摔了怎麽辦?”

沈郁眨眨眼:“看摔成什麽樣了。”

“……怎麽說?”

沈郁一本正經地緩了緩聲音,語氣有點鄭重:“如果摔得不重,那沒什麽,摔跤對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;要是摔得很重的話,那……”

林循心裏一緊:“那……?”

他聽她欲言又止的恐慌,尾音忽地上揚:“那我就賴上你了,行不?”

“……”

這人真是一貫不正經。

林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。

“行吧,”她深吸了一口氣,嘗試帶著他往前走,邊嚴肅地發號施令,“先直走……”

“右拐右拐……”

“沈先生,左邊有輛自行車請繞行。”

“前方有個水坑,擡腳……”

起初兩個人的配合還不熟練,走得很慢。

可沈少爺肢體真的相當協調,才走了兩三分鐘就越來越習慣她的號令,甚至能通過挽著的手,把控她細微的肢體表達。

——後來都不用她出聲提醒。她拐彎的時候,他能立馬跟著調轉方向。她擡高步子過障礙物,他亦心領神會。

等下了出租車,一路走到游樂場門口的時候,倆人的步速幾乎和其他情侶沒兩樣了。

林循環顧四周,驚喜地發現,周遭人們投來的目光中只剩了驚艷。

再也沒有下意識的探究和好奇。

甚至他們去檢票的時候,工作人員也沒發現任何異常,友善地提醒他們園中有幾處4D體驗館開放了。

還給他們發了兩幅三維眼鏡。

兩個人拿上眼鏡往大門裏走,彼此心照不宣地彎了彎唇。

像是默契地藏起了全世界只有他們知道的秘密。

-

晝山這個游樂場是江南三個省最大的,是沈氏的產業,地處綿江南岸。

那周遭都是寸土寸金的商圈,能買下這麽一大塊地做游樂場,實在是資金雄厚。

不過林循並不知道這些。

等走進園子,林循一擡頭就看到了游樂場裏最負盛名的過山車。

這過山車能有她曾經在南漓坐過的那個三四倍大,共有三個360度的軌道,其中最險峻的一段懸浮在綿江之上。

如同一條匍匐江邊的龐大巨龍。

看起來,賊他媽的,嚇人。

林循正這麽想著,恰好車體從她頭頂的那段軌道飛速駛過,隔著遙遠的距離,那尖銳的滑行音爆連帶著一車人近乎失智般的驚恐尖叫響徹雲端。

沒過多久,車子緩緩在終點停下。

兩個身高一米八多的壯漢從車頭的位置下來,還沒站穩呢,就開始狂吐。

“……”

林循眼皮抖了抖,腿也莫名軟了軟。

突然就有點後悔。

約會就約會,她提什麽過山車啊,這不是自己坑自己麽?

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身邊眼不見心不煩、面色尋常的沈郁,咳嗽了兩聲,提醒道:“那個,為了你的身心健康著想,要不我給你描述一下?”

“就這個過山車吧,還蠻嚇人的,有一段浮在綿江上,也不知道能不能甩出去……其實這樂園裏還有好多別的好玩的,你要是怕的話——”

她慢吞吞地說著,沈郁挑了挑眉:“沒事,我不怕。你怕了?那我們去玩別的也行。”

“——我怎麽可能怕,”林老板清了清嗓子,雲淡風輕道,“我那是擔心你,剛剛有兩個男的在那兒狂吐呢,我看他們女朋友都挺擔心的,我怕你待會兒也這樣。”

沈郁“哦”了聲,唇角彎了彎:“謝謝關心,但你男朋友沒那麽弱。”

“……”

林循咬了咬牙,木著臉做了會兒心理建設,拉著他排到了隊尾,語氣淡定:“行,那我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。排吧。”

排隊坐過山車的人是最多的。

一撥又一撥的人安然無恙地上去,面如菜色地下來。

林循臉色一變再變,連話都少了很多。

直到快要排到他們。

她僵著身子、硬著頭皮往前走,牽著他的手心開始不斷冒汗。

等快要走到閘口的時候,身後的人忽然停下腳步。

他感受著她手心裏的汗,提議道:“要不,不坐了?”

林老板心裏一喜,幾乎想馬上溜走,但還是問了句:“為什麽?”

“沒什麽,我突然有點害怕。”

“……”

林循盯著他那張毫無波瀾的臉,沒有一個毛孔寫了怕字。

演技還能再差點?

“沒事,”覺得自己被看不起的林老板磨了磨牙,一鼓作氣拉著他進了閘門,咬牙道,“我保護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十分鐘後。

林循坐在花壇邊,拎著工作人員塞給她的塑料袋,直把昨天的隔夜飯都吐了個一幹二凈。

等吐完最後一口酸水,她淚眼朦朧地擡起頭,看了眼蹲在她身邊幫她拍後背的人,從他手裏接過水瓶。

狠狠漱了漱口,又塞了顆薄荷糖嚼了嚼,才把口腔裏的酸澀驅散。

“……”

林循脫力地往後靠,靠在他懷裏,感受著他胸膛止不住的愉快起伏,操-著剛剛喊劈了的公鴨嗓破罐破摔地說:“你就笑吧。”

剛才在過山車上,她的尖叫聲艷壓群芳。

下來之後,工作人員一邊憋笑,一邊十分有眼色地塞給她一個塑料袋。

嘖。

她哀怨地回頭看他,忍不住問:“我現在在你心裏,人設是不是已經全塌完了?”

先是貪圖聲音、貪圖美色、以權謀私的色鬼。

又變成暴躁易怒、心胸狹窄、愛說臟話的膽小鬼。

“你有什麽人設嗎?”

沈郁聽著她話裏的喪氣,簡直要笑得直不起腰,“我認識你的時候,你不就這樣?”

初見的時候,就敢隔著車窗瞪他,明明一雙細瘦的胳膊拼命推著車,還在發抖。

後來又醉醺醺趴在他背上,一邊威脅他,一邊哭著逼他背佛經。

十年過去。

她一直都沒變啊。

“……”

林老板有點無語,腿軟的厲害,幹脆徹底放棄治療,靠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喘氣,面如土色地罵了句:“好他媽嚇人啊,我魂都沒了,再坐我就是狗。”

-

休息了半個小時後,林循拉著沈郁把游樂場裏不嚇人的項目玩了個遍。

那些項目幾乎都是小朋友在排,他們兩只大人混在裏頭,備受矚目。

但好在沈郁看不到那些目光,而林循呢,臉皮又比較厚。

在碰碰車館裏贏了一眾七八歲的小蘿蔔丁後,林老板得意地露出一口白牙,一掃剛剛的郁氣,凱旋而歸。

天色漸漸黑了。

兩人慢慢往園區的山坡上走——晚上八點樂園有煙花秀。

她環顧四周,找了個沒人的樹下,鋪開從小賣部買的報紙,拉著他坐下。

山坡上的草皮很柔軟,泛著黃。

風在漫山遍野地奔跑。

不遠處的過山車仍然在咆哮。

整個樂園裏人滿為患。

從他們坐的位置,可以俯瞰整個游樂場。

閃閃發光的。

煙火綻放的時候。

林老板忽然往後一躺,雙臂枕在腦後,看著布滿天空的絢爛。

她之前唯一一次去游樂園,是因為班級活動。

好像是大二的時候。

通常這種活動她是從來不參加的。

但那段時間林循開網店賺了點錢,心理醫生又建議她要多交朋友,她便報名了。

她平時忙著兼職,跟班裏的同學都不熟,在學校裏又沈默寡言的。

大家說要去坐過山車,她便跟著去了,排隊的時候就覺得頭皮發麻,可為了能合群,忍著沒說。

坐完之後,她白著臉去廁所吐了半天,出來卻連大部隊都找不到了,也沒力氣再參與任何的項目。

那次回去之後,她不再逼著自己融入。

直到畢業。

處理人際關系、交朋友,都很花時間的。

也消耗精力。

林循搖了搖頭,不再回憶,開始專心地看煙火,邊跟沈郁描述眼前的場景。

可惜她語言很貧瘠,形容不出來這種目不暇接的盛況。

“現在這朵煙花像金色的流蘇,炸開之後是三個大圓……”

“哇,然後中間那個圈居然變成了一只銀色的鯨魚,鯨魚旁邊又炸開好多海浪,好漂亮。”

“天吶,現在這簇好像是朵海棠,粉色的那種,好像把我看到的畫面無損傳送到你腦袋裏……”

她喋喋不休著。

直到煙火燃盡。

暮色沈沈。

林老板轉頭看著身邊閉著眼睛,跟她一起躺在山坡上的人。

他曲著一條腿,清瘦的手背搭在額上,青色脈絡貼著眉心,姿態落拓慵懶,隨隨便便這麽躺著都很養眼。

剛剛煙火燃起之前,有群女孩兒笑鬧著從他身邊經過,一步三回頭,大眼睛忽閃忽閃著交頭接耳,聲色快樂。

要不是礙於她在旁邊。

恐怕都要過來要聯系方式了。

林循眨了眨眼,忽然問道:“你一直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的話,為什麽會答應我?”

其實她一直想問來著,沒找到合適的機會。

追他的女孩子那麽多,什麽類型的都有。

她一直覺得自己的性格並不招人喜歡。

太累了,不輕松,也不甜。

又不擅長經營和周圍人的關系。

連追他,都很敷衍。

林老板想了半天,咋舌道:“總不能是因為我最兇吧?”

她當初逼他答應的時候,是蠻兇的,還強吻。

“那要不就是因為,我最漂亮?”

她絲毫不謙虛,可片刻後又改口,“不對啊,你又看不見。”

“……說完了?”

沈郁皺眉打斷她,問道:“林老板,勞你幫忙看看,周圍人多不多?”

林循環顧了眼四周,看完煙火,人陸陸續續都散了。

他們周圍恰好沒人。

連路燈都沒。

“……不多,幹嘛?”

“哦,”他勾了勾唇,搭在額前的手探過來,動作散漫地拉過她的手,抵在他心口的位置,而後傾身過來。

“那我就要親你了,閉眼。”

林循一怔,下一秒,周遭便籠上只屬於他的氣息。

不容拒絕的吻落在她唇邊、臉頰、下巴,又輾轉撬開她的口腔。

她的手心被抵在他胸前,被迫捕捉著他猛烈的、紊亂的、不會說謊的心跳。

缺氧之前。

林循總算明白過來。

——這是他的答案。

漫長的吻結束。

他的聲音帶著微微喘息,落在她耳邊。

“感受到了麽,”他摁著她的手不放,“跟你在一起,我有多心動。所以,沒有為什麽。”

這個夜晚,如同他們彼此承諾過的場景。

她告訴他煙火的樣子。

他告訴她心動的節奏。

林老板咬著被親得發燙的下唇,看著他近在咫尺的淺色瞳眸。

好半天後啞聲說了句。

“嗯,感受到了,而且——”

“——我被你傳染了,怎麽辦?”

作者有話說:

就問你們甜不甜,本甜文作者這頭銜真不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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